上海,乃为一座包容的城市,在圣贤坊弄堂里,于上个世纪四十年代曾上演过一段惊动世人的“玫瑰事件”,并且在现今那“玫瑰”的馨香还留残漂浮着。
“玫瑰事件”的主角,是为响当当的人物。一个是那“生怕情多累美人”的江南才子,一个是为那“红袖添香夜读书”杭州第一美人的王映霞。
那时,映霞因为避难从温州来到上海孙百刚亭子间暂住。孙百刚,乃是王家的世交,对映霞是照顾有加。
那日,寓居于上海的郁达夫来拜访昔日留日的同窗孙百刚,这次难得的相聚,重逢的喜悦冲散了郁达夫几日来的阴郁情绪。
郁达夫,万万没想到这次拜访,带给自己是这样大的惊喜。
只记得,他初见她时,她迎来一双“明眸如水,一泓秋波”的眸子,当下即一瞥惊鸿,惊为天人,便自此乱了那七尺男儿的心扉。
生于山水旖旎的西子湖畔的映霞,确是明艳照人,秀外慧中的,一袭肌肤雪艳,双眸若秋水做舵,脸庞如粉妆玉琢。
郁达夫,是一见了她便忘了此行的初衷,是一颗心只为伊人顾盼;且说,映霞初见他,心亦是起了少女情怀的涟漪。
那际,她已然读过他早期的代表作《沉沦》,对他的才华亦是仰慕倾加的。不过,她是谨言慎行的女子,亦是洁身自好的女子,知晓他已是使君有妇,而自己亦有着婚约在身。
由此,她自是内省着,不动声色,一切只任心海洪涛。
才情的郁达夫,是能入她眼的男子,因他既不是一个满腹经纶但却无隔宿之粮的士人,亦非纨挎子弟或脑满肠肥的阔佬。看似,是可托付终身的良人的。
因而,她虽端着一颗奴家娇羞内藏的心,却是将一波多情的爱的弘水洒向了他的。
就即,在那一丛冬夜里,爱火燃烧着的两颗纤细颤微的灵魂,是于一忽儿的时间里交融在一起了的。
彼时,郁达夫三十一岁。映霞,二十岁。
因她知道郁达夫心里,仍是放不下那结发之妻的。于是,她决定在爱火还未燃烧至焚心似火的当儿,熄灭。
爱情似这般的,哪是你说断就能断,说了就能了的。就如莎士比亚说的那般幡然醒悟的:“爱和炭相同。烧起来,得没法叫它冷却”。
映霞决定先返回杭州,以便冷静地思量一番。可惜苦煞了郁达夫,就若了那断线的风筝,终日飘飘荡荡,无以所依。很快,他就病了。
郁达夫,真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欲擒故纵的爱情高手,给眏霞去信,“你情愿做一个家庭的奴隶吗?你还是情愿做一个自由的女王?你的生活尽可以独立,你的自由,绝不应该就这样的轻轻抛弃……”。
是女子,都无法不为其所动吧!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,他这一切的种种努力,终于冲破了家庭、社会的种种阻碍。
映霞,终于答应了他的求婚。
一九二八年二月,郁达夫与王映霞于西子湖畔大旅社内举行了一场轰动杭州城的婚礼。
南社诗人柳亚子,适时赠诗赞美他们为“富春江上神仙侣”。
时年,郁达夫三十三岁,映霞二十二岁。
映霞,是让人百般欣赏品位,要日日细心侍候来不得半点疏忽之怠的。郁达夫虽对她极为疼爱呵护,痴狂,亦可以“朝来风色暗高楼,偕隐名山誓白头,好事只愁天妒我,为君先买五湖舟”,却未必能够真懂她的心思。
如是,他们这一对爱意情深的婚姻里的俩个人,再是朝朝暮暮亦落入貌合神离的窠臼里了。
映霞,开始在写给郁达夫的信中抱怨,并在不满中产生了一种挥之不去的幻灭感。
也还是有过令人艳羡的幸福生活的。那时他们刚刚新婚,于上海的赫德路嘉禾里的一栋旧式洋楼里,他们过起了隐居般蜜意情浓的生活。
只可惜,好景不长。郁达夫的发妻孙荃从北京寄来的信,信中诉说着生活的窘况和思念的哀愁。见信,郁达夫竟是生起多情来。
仿似命中注定的劫,在久长的岁月里,他和映霞之间的裂痕愈发深了起来。
郁达夫万万不曾料想,他与映霞花费了半生积蓄辛苦营造的“风雨茅庐”,竟然成为他们爱情的坟墓。
他们的关系,就如同破碎的镜子,终难圆。于1940年3月,在新加坡协议离了婚。
由此,他和她。——转身,爱,已是天涯。一切,都归咎于“缘尽”吧。
她,毕竟是活得自我的女子。即使在爱里,她也是不能够失去自我的。聪明若她,人都说红颜多薄命,她却是进退自如,始终知道自己需要什么,过什么样的生活。因而,她的人生很圆满。
且说,离婚后,映霞到了重庆。因军统头子戴笠的缘故,她得到一份在外交部担任文书科科员的好工作。
映霞是清楚地知道,红颜易老,青春不再,她必须好好地把握自己犹存的风韵,而且还要尽量摆脱“郁达夫弃妇”的阴影。所以,她努力地重塑淑女的形象,谨言慎行。
不久,她又重在社交界抛头露面。商会会长王晓籁成了她的干爹,日子过得顺风顺水。
1942年4月,王映霞在重庆再度披上嫁衣,新郎钟贤道,江苏常州人,毕业于北京中国大学,任职于重庆华中航业局。
一九四六年,戴笠因飞机失事而死。王映霞顿失凭依,聪慧若她,便机警地辞去外交部的文书工作,急流勇退,过起了朴实无华的主妇生活。
后来随丈夫到了芜湖,生了一子一女。日子,过得是美满而幸福。